安徒生童话有一条为爱不顾一切的美人鱼，是她救了落水的王子，但她说不出，只能守着秘密，化作漫天的泡沫；易卜生的经典名剧《野鸭》中，有一个犯“正直热”的格瑞格斯，是他激情满满地告诉了好友——你的妻子曾是我父亲的情妇，他守不住秘密，导致好友家破人亡。这是有关“秘密”故事的两个版本——守密与泄密。

    守密是秘密的根源。秘密之所以存在，归功于守密者的主动承担。如果秘密被说了出来，就不能称为秘密。哲学意味上的泄密是不存在的，因为一旦说出，秘密便自动消失，不复存在。电影《模仿游戏》中提及过英国的“军情六局”，这个组织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它并不存在。你在英国任何官方的机构中都找不到它，但你又知道它确实起着作用。它是一个秘密，只在少数人守卫的共同体中运行，甚至小到只容下一个英国首相。

    秘密在共同体中运行，并受到组成该共同体的每一个人的自觉遮挡，使其看起来并不存在。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《秘密就在其中》可以帮我们了解这一情形：“我们围绕着一个圆圈跳舞，猜测／而秘密坐在其中知晓一切。”诗中，共同体就是那个圆圈，而秘密就是圆圈之所以存在、我们之所以联系的中心。因而，与其说我们守住秘密，不如说秘密指挥着我们，联系着我们，把我们连成一个自我封闭的圆圈。我们可以想象处于圆边的任何一个人，背对着秘密，向外望去，秘密便消失不见。每个守密者都是秘密的一部分。

    泄密不仅是说出了原本只属于共同体之内的所知之事，更是一种否定与破坏的双重姿态。说出了秘密就否定了守密者自己，否定了这个圆圈本身。有关丘吉尔的小故事，从反面说明了这一点。有人问丘吉尔一个军事秘密，丘吉尔反问他是否能守住秘密，询问者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，丘吉尔笑着回敬说，既然你可以，我也可以。说出秘密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、自己扼杀自己。

    如果说出了秘密，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共同体的破坏。美国有一种“兄弟会”文化，流行于各个高校之内，大致相当于国内的地下学生会。“兄弟会”是自给自足的文化共同体，他们有自己的徽章，自己的暗号，乃至自己的黑暗法则。入会者必须经历一系列的能力测试与精神考验，尤其是要接受来自上一届入会者的羞辱。只有放下自己，才能进入集体。这是一种高度组织化的有机共同体，会中的每一个人即全部。一个人泄密与叛变将会演变成整个共同体的毒瘤，

    守密是一种连接以及对这种连接的负责与承担，一个个守密者共同维护了坐在其中的秘密，而泄密则是一种叛离与破坏，当你慢慢挪开，阳光从你的缺口照进圆心之时，那儿将一无所有！